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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有記憶開始,「死亡」這兩個字對我來說總是模糊和定義不清的。一方面是幸運,因為我從來沒有遇到過,一方面是在青春揮霍不盡的年紀,它就像是太平洋對岸馬路邊的小草那樣的遙遠。
將近五年前的某天凌晨,父親緊皺著眉頭走進家門,口袋裡放著他幾個小時前簽下的病危通知書,我默默的跟在他後面走進房間,父親隨即坐了下來,右手緊握拳頭按壓著化妝台,喃喃自語的說:「真的很捨不得你阿公受這種罪…」我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,父親倏地把我的手甩開,同時很快的撇過頭去擦掉幾滴淚水。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爸爸掉淚,也是我第一次,感覺到死亡的氣味。
幾年下來,從拒絕接受到絕望,從無助到重現生機,從滿心期待到認清事實,每個週末到醫院給阿公看,逢年過節把他載回來重溫家的溫暖…我以為這樣子就是勇敢的面對,但其實不是,所有掙扎的決定幾乎都壓在父親一個人的肩頭上,我在做的,不過是一些形式上的安慰而已,那僅僅佔了阿公每週168小時醫院生活的1到2個小時罷了,連百分之一都不到。剩下來在病褟邊的漫漫時間,全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在默默承受。我真的幫上忙了嗎?我不這麼認為…。漸漸的,我以為現狀會一直持續下去,我選擇性忘記了可能有的結果,只有這樣我才能將自己抽離,樂觀的去過我自己平常的生活。
上天微妙的安排帶來清晨五點醫院加護病房的通知,電話鈴聲清冽的讓人不敢回想。阿公啟程前往另一種人生了,那是個我們將來都會去的地方,只不過沒人能從那裡回來。我的淚水比我想像中的少,我甚至質疑自己的冷血,但是在經過許多似是而非的宗教儀式之後,我發現可能我的心裡多的是對阿公的祝福,和他終能遠離病苦的解脫。他的離去,很清楚的帶走了我的某些部分,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,像是少了低音大提琴的鋼琴三重奏一樣,旋律依然清晰,可是卻缺少了決定性的抑揚頓挫,曲子的呈現也當然不會有以前的流暢和放鬆。
我相信阿公是幸福的,不管是過去、現在、還是未來。在我心裡,他永遠都會是叼著跟煙,微微淺笑的自在樣子。即使以後我的記憶力減退了,或是腦袋不靈光了,我相信這些感覺依然會鮮明的存在我身體裡的某個地方,緊緊地…溫暖著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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